“这些东西是你想出来的吗?”莫里亚蒂回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苏冉很想说不是,但在这个年代她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背锅的人,毕竟这种对于证券市场建模分析的想法本身就已超越了这个时代太多。
她不想说谎,只能垂下眼,厚着脸皮保持沉默。
见苏冉没有反驳,那一直盯着她的眼中迸发出一瞬如同祖母绿般耀眼的火彩。
“非常有趣的假设。”莫里亚蒂慢慢说着,微微眯起眼,正眼打量起眼前端坐的女子,从她饱满的额头,看到挺翘的鼻子,再到桃红色的嘴唇,最后落到了那介于蜜色和黑色之间的眼睛上,“非常独特的视角。”
还有……
非常吸引他的,聪明的头脑和勃勃的野心。
这是莫里亚蒂生平第一次将一个女人看进了眼里。
苏冉看到他和煦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种接近完美的温和模样顺眼了许多。
“那么莫里亚蒂先生,您愿意接受这份邀请吗?”苏冉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诚恳。
虽然在一开始就有预感他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大概率不会拒绝,但在最后的关头前她不免还是有一丝紧张。
莫里亚蒂笑着点了点头:“您知道我是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他用舌尖轻轻咬重了“诱惑”的发音,深深地望着她,似乎另有所指,嘴角的弧度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苏冉憧憬着未来的蓝图,自动将他此刻的愉悦归结为天才们对于无尽知识和挑战的不倦热情。
看着对方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笑容灿烂而明媚:“预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她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未来的反派就交给未来的大侦探去烦恼吧。
莫里亚蒂扣住她的手,修长的指尖带着凉意,随着手掌的收紧,他一点一点将她整只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对着那双幽深的绿眸,苏冉心中忽然飞快又模糊地闪过一种仿佛被蛇缠住的不适感。
“très bien(好极了)!”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交谈的夏尼伯爵此时用法语赞叹出声,他刚好抽完了手上的雪茄,“不过我必须得多说一句。”
他特地转向了莫里亚蒂:“鉴于这位小姐的不良前科,詹姆斯,请你务必在闲暇之余多带她出去走走,去伦敦城里好好转转。”
莫里亚蒂发现,他眼前这位因为听到“不良前科”而面露窘意的小姐,似乎又和下午会客室中抱着猫的人重叠在一起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只刚握过她的手指互相轻轻地摩挲起来。
“乐意之至。”
时针指向十二点,莫雷特庄园中最后一根蜡烛已被吹灭,一弯残月半悬,清冷的月色中只剩下茂密草丛中“吱吱”起伏的虫鸣,和远处树林里不时传来的夜鸮“喔喔”的鸣叫。
忽然起了一阵风,庄园前那几棵参天的夏栎树被吹得微微摇晃,如钩的下弦月也被天边飘来的云霭渐渐隐住了清辉。
在风停下来的时候,一道黑影无声地从莫雷特侧面的花园中穿出,轻巧地游走在建筑物和树梢的阴影中,步履虽快,却丝毫不显慌乱,犹如在暗夜中一支翩翩的舞。
那个身影穿过庄园后的树林,绕上后侧的小街。
在这条街和教堂的交口处,一辆纯黑色的马车正在夜色中静静等候。
驾车的人穿着十分普通,甚至称得上朴素,戴着一顶压得低低的软呢帽,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和这上流社区切尔西格格不入的味道。
看到穿着斗篷戴着兜帽走到车前的男人,车夫恭敬低沉地喊了一声“先生”。
待车门重新关好,他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在这沉沉的夜色中平稳地加速,灵活地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里穿行起来。
足足行驶了快半个小时,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才在白教堂附近一条狭窄破败的小街上停了下来。
这里是伦敦东区,贫民窟的代名词。这条条污秽的街巷,座座阴森的院落中,悲苦地蜗居着接近一百万的底层贫民和外来移民,过度的拥挤和极度的贫穷把这里变成了不洁的深渊和罪恶的天堂。
车夫替他的主人拉开车门,又恭谨地将那扇破旧得看不太出颜色的屋子大门打开。
逼仄的前厅里烧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男人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头金子般的短发,和一张线条优雅的侧脸,霎时间车夫觉得眼前一亮,这寒酸昏暗的屋子都显得熠熠生辉起来了。
男人偏了偏头,语气轻柔却隐含冰冷:“你在外面守着吧。”
“好的,先生。”
车夫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无声地退了出去。
男人没有在这一层过多地停留,直接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穿过两道加厚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