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吗?”潘三郎心里一紧。
顾影这话,恰说到他在意之处。他这珠钏确实没有保养过,这两年正是越戴越暗淡。
他从手腕上褪下珠钏,含着担忧递给顾影:“大小姐,那你看看我这个?”
顾影一眼就瞥见他手腕皮肤上的压痕。显然是人长大了,珠钏口径不够,勒出了印子。
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吧!
口角
顾影接过珊瑚钏来,仔细看着上面的珠子。
确如她所想,这上面有些浅浅的划痕,又被汗水浸染过许多次,颜色已经不太均匀了。
潘三郎看她沉默不语,一颗一颗珠子细看,心里就明白了。
“是不是已经坏了?”
顾影见他如此在意,情知此物是他心爱的,就递还回去,温声劝慰:“首饰再珍贵,无非都是身外之物,哄人一时高兴就够了。日后戴坏了,换个新的就是,也没什么打紧。”
她虽然爱功利,却也只是想要舒适的生活,并不会被这些玩赏之物束缚。更何况,这里是无情仙用法术创造的戏文情景,再多的富贵荣华终会落幕,即便是玉堂金马,又有何惜?
潘三郎听了,却有些触动。低下头收起珠钏,把这话品味了一番,才道:“大小姐是真君子,难怪皇上这样夸你。”
“我怎么就真君子了?”顾影失笑。
潘三郎抱着臂,认真地分析:“你没有因为失去财富而难过,反而是一派洒脱和淡然。又在顾侯账内自称下属,可见没有搞特殊。北匈大军来袭时,你坚守了职责,保全了兵士。这岂不是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君子吗?”
顾影明白,若要进一步,不如退一步:“我也是平凡人,自然也有所求,有自己的执念,只不过没有牵绊在这些珠玉之物上。看你不舍得换下这串珠子,想必它一定有你不想舍弃的回忆。这也不是什么错处,何必拿出来这样比?”
潘三郎恭敬道:“大小姐自谦了。”
可顾影要的态度并非如此,她索性点透:“我对阿光,唯有实话而已。我们是妻夫一体,不必客套。”
“那……”潘三郎果然心中一动,有些期待和羞涩,“我也可以不客气吗?”
“好啊。”
“大小姐,我想要间屋子,改个书房。再把后院那块地平整一下,放个兵器架,设个标靶什么的。”
“好,咱们应该有相熟的工匠,今天就让梅儿去请。”
这话看似是说给潘三郎的,实际却是说给无情仙的。让她编几个工匠过来,慢慢地施工,或者把施工的记忆编一编。这都是小事,随便神仙怎么安排,只要结果对了就行。
只是这书房……
顾影不解:“为什么要做个单独的书房?是读书写字时不想受打扰吗?”
“不是啊。”潘三郎理所当然地道,“男子不可以待在女子的书房里,否则书房有阴气,会害了女子的运道,不可成就功名。”
顾影内心:“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记忆比较模糊,大概来自小时候看的那种劝善戏文,都是糟粕,所以印象不深。
于是笑道:“听谁瞎说的,哪有这码事?再说了,你不是八字纯阳的龙虎命吗,忌讳这些做什么?”
潘三郎神色犹豫。
顾影便又安慰他:“我也不是阻挠你的意思。若你习惯单独待着,就布置个单独的书房好了。我这里空房多得是,又有上次送来的不少家具,凑一凑先用着,不合意再让木匠打一套就是。”
潘三郎有点为难地动动嘴,又沉默了。
“怎么?”
“大小姐,你会不会觉得勉强?”他有点小心,“你不是不喜欢房里有人、有东西的么?”
“嗯?怎么会?”顾影奇怪,“谁跟你说的?”
潘三郎自觉得不该说下去,但言出如箭,入耳难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影想了想,他嫁过来才几多时辰?能接触到的人,那不就是梅儿和顾芸吗?答案显而易见了。
但是,她都说了,姐妹俩的矛盾,是姐妹俩自己的事……
“是不是顾芸跟你这么说的?”无情仙忽然跳出来掌控局面了。
“我……”潘三郎脸色一僵。
顾影不由自主冷笑一声,无情仙就开始了夸张的表演:
“你在京中,是不是常常能听到顾家二小姐的名声?满腹锦绣,独占京城诗会鳌首,之类的。
“而我呢,直到去年重伤归来,才被人挂在嘴边。无非是说我退兵半路遭到敌袭的事。由于我身子不好,又不会武功,就导致了队伍溃败,损失大量人马。
“这样一比,顾家长女显得更无能,而次女更优秀了。
“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嫡庶有别,她的父亲是当家主夫而已。别说我爹如今死了,就算是我爹活着,还很受宠的时候,郑氏也可以随意捏造我的名声,或者让我这个人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