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气得笑了:“好好好,谁让我现在落在你手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呵,说你还不承认。”无情仙也很不满意,“就因为你这假模假式的深情,不肯放开了折腾戏文里的人。我本意是折磨男子,如今却要千方百计地让阿光先对不起你,怎么就激发不出你本性里那股子渣味儿呢?”
“那你要怎么做?”
“让你真正变坏!”无情仙咬牙切齿。
旧日梦魇
(上)
顾影被阴阳怪气地嘲讽, 耐心也到了尽头,索性抿着嘴不理。
无情仙似乎是想了一晌,咯咯一笑:
“哎, 别生气呀!
“我刚才想着,你说你不生阿光的气,是因为他被人欺骗、引诱。所以,我问你个准话儿:
“你是不是觉得, 受害者未必需要纯洁无暇, 而主动去破坏别人姻缘的人, 才是真正的渣?”
顾影怒答:“当然!”
“坚持吗?”
“坚持啊!”
“哎,对了。”无情仙又问, “这男子孕产的情景,好玩吗?还想继续下去不?”
“不想了。”顾影微微皱眉, “我还是习惯从前那样。”
“哦!我知道了,呵呵呵。”
无情仙的声音,笑着笑着,就飘向远方, 渐渐听不到了。
顾影在原地等了一晌,虚空之中, 再没有听见任何回声。
顾影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的,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她很清楚自己是睡着了。
因为她正在做梦。
明明白白的一个梦。
那不是幻梦, 是她被淹没在回忆卷出的千顷波涛之内。这梦里的每件事,她都曾亲历其中。
梦境的画面, 饱含着痛楚、悲伤、愤怒……让她丹田之处的一口真气鼓噪不休, 三昧真火直冲向泥丸宫, 直要把她自己炼到融化。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些事?怎么可能忘记那些愤怒和痛苦?
一旦想要逃避,梦魇就像铁索一般, 困得她无法逃脱。她的识海清醒着,可她睁不开双眼,挪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不知为什么,她必须眼睁睁地看完这一切。
这是折磨,也是煎熬,但她无能为力。
梦境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江南的梅雨时节里,和其余日子一般,湿漉漉的一天。
淅沥小雨,一丝丝踮着脚尖似的落在花叶上,又轻飘飘地顺着茎秆往下滑。在湿润的晨光里,人也都是懒洋洋的,巷口偶尔传来几声含糊的叫卖,或是绵软的猫儿呢喃。
顾家的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谁曾想,云浪宗的门徒,白衣翩然,不请自来。
她们没有撑伞。
云浪宗是炼气的名门正派。只要入了派,学了基础宗法,就再也用不着这种凡物了。
以气护体,一层透明的阻隔包裹在周身。天上的雨点沾不湿飘飞的衣袂,踏着湿滑地面而行,鞋子边缘也没有一丁点脏污。
她们全身上下都干净得过分,整个小巷,乃至这片凡尘,都因她们的屈尊降临而蓬荜生辉。
一个少女模样的弟子,伸手去敲响了顾家濡湿的门扉。
“吱呀”一声之后,仙境、凡尘、地狱,就在这一瞬间,模糊不清。
“魔息。你们身上,都有魔息。”
一支剑,细如鱼肠。拿在纤细的手碗里,竟然这么稳。剑尖直指在跪倒的人鼻尖,花瓣般的嘴唇吐出冷冷的话语,不带任何询问的意味。
“仙子,求仙子明察……我们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凡夫俗子,哪里知道什么魔……”
跪地讨饶的妻夫两人,满脸惊恐和委屈。身上衣裳本是上好的绫罗,此时袖口和膝盖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不承认,就死。”
她们不是来明察的。她们一点也不在乎辩解。
她们是修仙之人,又不是俗务缠身的凡间官员,什么鸡零狗碎都要划拉出一本糊涂账。
她们做的,可是护佑人间、降妖除魔的大事。
魔修狡猾,无论是骗过这家人,还是威胁过这家人,总是在这家人身上留下了痕迹。
虽然残余的魔息稀薄,但云浪宗的眼里,不掺沙子。
她们,是绝对的干净,绝对的正义。
“你们这样的‘人’,丝毫不懂修仙者如何辛苦除魔,只是痴愚地相信自己所见,对魔的危害毫无警惕心。
“无数正道的热血,都是为守护你们而流,可你们看不见。
“你们,活着没有价值。死了,一样不足惜。”
云浪宗的剑很细,以气御剑,剑阵如雨,恰和这湿漉漉的天地相得益彰。
一阵铮铮剑鸣后,地面的积水,就掺入了红色。
潮湿的水珠,缓缓地沿着墙往下落。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