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柄一柄都轻轻敲击过去。
有的剑只需轻叩一下,便被唤起生机,有的甚至提早鸣响,等待知音的青睐。
这十几柄都敲过一遍,房内剑光,已经亮过了烛火。
顾影难掩心上脸上的欣喜,提高了声音道:“果然如你所说,剑与剑,性格不尽相同。”
阿光却面带悲悯,并不兴奋,低声柔和地答道:“人与人,也是这个道理。”
在熠熠光辉之中,他将手停留在一柄剑上。轻轻抚了两个来回,忽然一笑。
“虽然剑性多骄狂,可你这孩子,口气更见放纵。”
说话间,便拿起剑柄,“唰”一声,把它抽了出来。
顾影只觉得眼前一花。
阿光的手持剑柄之处,爆出了比记忆中还亮的光晕。可是这光彩很小,像个手镯似的,环在他的手腕旁边,那一小块地方。
阿光换了一下手,轻轻转动手腕,挽了个剑花,又换回来。抚了抚剑身,面上带着好奇似的神情,侧耳听了听。不一时抬起头来,状似宠溺,又带着无奈,抿嘴一笑,轻轻摇头。
“真是孩子气的话。”
“它……还不愿服帖?”顾影问。
她从阿光特别的态度猜想,可能对剑修来说,驯剑如驯马,性子越烈的,资质越好,让人放不下吧。
“他还不肯信我。”阿光无奈轻笑,“他觉得,我没有勇气和他一起面对强大的敌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怎么,顾影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抓住,却让她一下紧张起来。
“哦?强大的敌人?谁?”
阿光瞥她一眼,口气淡淡:“定然不是师姐你。”
顾影听得出他意有所指,却不肯落圈套:“那是因为我不强大,还是因为,我不是敌人?”
“我若持剑对上你,你待如何?”阿光以问代答。
“被你杀了。”顾影理所当然。
阿光没想到她这么不加遮掩,脸颊一热:“胡说八道。谁会明知被杀,还引颈就戮的?”
顾影笑了笑:“那也要看实力差别。以我如今的冒犯,若是你有心报怨,绝对可以只用一招,就要了我的命。”
“师姐坚信,我不会出手报怨?”
“相反,我坚信你会的。”
阿光闻言,轻轻皱眉。
顾影笑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得罪你这么深,便是杀我两次,也难以报偿。更何况——”
她忽然欺近两步,伸手环住阿光的脖颈,将他的面孔拉近,直接吻在他双唇上。
阿光肩膀一僵,意外地睁大双眼。
双唇一触即分,顾影贴在他脸颊边,吐气如游丝:“我心中之企图,比你所想还要多上十倍百倍。”
阿光握紧了剑柄。
还未等他提起剑来隔开两人距离,顾影先动,以强硬的吻,攫住他的双唇。一手抱着他的肩背,一手屈指拨动,抚着他耳后软骨的轮廓。不一时,唇瓣和指尖之下的温度渐渐升高,贴面吹来的气息,也由清浅变得意味浑浊。
“呵呵,不枉我在曾经的戏文中亲密过那么多次。这些细节,我早就摸准了。”
手中剑,轻轻搁在榻上,两人踉踉跄跄,一进一退,挤到窗下躺椅旁边,跌了进去。
竹椅吱嘎一声,阿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全都乱了。
他是嫁过人的郎君,新婚那段时光,也着实知情知趣。虽然这几年,繁杂的事务总在生活中纠缠着,但妻夫之间偶尔还是有温存的。如今顾影这般放肆,企图明显得令人发指,关于此事的各种回忆,在这一刹那间,全都冲上心头,令他面红耳赤。
可是……
他回忆中的那些细节,透着股子奇怪。
在脑海深处,有个模模糊糊的女子形貌,言笑晏晏地唤他“阿光”,和他亲密无间地调笑。不但眉眼并不是云天心,而且他清楚地记得,云天心从没叫过他的乳名。
这是怎么回事?
这模糊的面目,究竟是谁?
他稍稍一愣神,顾影又得寸进尺。他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全身之力如寒冰随春风融化,心中又有莫名雀跃,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只听顾影一声轻笑,在他耳畔道:
“现在,总算可以说两句了。”
“说……什么?”
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听她如此清明,本能地觉得不对,心中有些慌乱,又强打精神去听。
“时间不多,机会难得,我只能匆匆说一遍。”顾影说得很快,口齿依然伶俐,可见她头脑是清晰的,“阿光,你委屈一下。你只能分一半精神听我讲——”
“另一半呢?”
“另一半,遵从内心就好……”
“……嗯。”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答应她这样看似荒唐的请求,但他不由自主地就应下了。又惊讶地发现,原来,他竟然在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