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曾馨霍然站起身:“巩季筠,你不要血口喷人!杜红鹃的身契是和春兴班签的,归他师傅王雁芙所有,在王雁芙离京的时候就勾销了。再说了,他本就是秀苗,何用你栽培?你那叫作践!”
“嗳!”李大帅摆摆手,“大惊小怪!我以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争个戏子?还是残花败柳,不值当。”
巩季筠急忙摇着她的手臂:“干娘!事情是小,孩儿丢脸事大!这戏子我养了几年,真是刚到手,都还没玩够呢!曾馨明知道这些,还抢我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曾馨冷笑一声:“这可说实话了吧!曾某眼里不揉沙子,见不得霸占强求,这才把他拉出火坑。但是我和他以戏文论交,像你说的那些苟且之事,我可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巩季筠啐道:“呸!你给他安排在你家的饭店,把我阻拦在外,这是半个平州城都知道的。你心里没有鬼,玩什么金屋藏娇?”
阿光在戏台上,坦然接受着台上台下的目光。
他心里只觉得好笑。
“我还是头一回见,自己和自己吵架,还能吵得这么热闹。依我之见,这就是个圈套。可笑我才是这戏文里的伶人,你俩神仙却要费尽心机,把因果演给我看。
“不,不是你俩。
“巩季筠是你,曾馨是你。有可能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双心斗,而是只有一个你。
“退一步说来,可能你确实出了些岔子,不知自己一分为二。但我能感觉到,你们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合二为一了。”
想到这,施施然站了起来,也开了口。
“巩季筠!”
“嗬!干娘你看!反了他了!”巩季筠跳脚大怒,把个跋扈的纨绔子女模样做得十足,“您给我把枪!我要毙了他!现在就毙了他!”
阿光嗤笑一声:“巩季筠,你以为这是什么场合?还想胡闹下去?你凭什么凌驾于平州所有人之上?”
“哦?”巩季筠笑了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说话间,她款款向戏台走来。
时光在她背后静默,这一瞬间的阳光、空气、声音,全都凝固在那了。全场能自由行动的人,只有她和阿光而已。
就连曾馨也现了原形,不过是个没有魂魄的傀儡,呆立在原地。
阿光看在眼里,却并不怕她,态度淡然:“你本是控局的人,却任由自身沉迷在戏中,是不是失了本分?”
不知何时,巩季筠之身已在戏台上,脸上现出讥讽的笑意,像戴了诡异的面具。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知道我的底气。我是构造这戏文的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阿光仍然辩驳:“戏文中的故事再离奇,也要有个谱。譬如巩季筠,只不过是李大帅的干女儿之一,即便大帅现在做了大总统,你也不能——”
巩季筠将一根柔软的手指在他唇上一点,止住他的话头。
“我看,你还没明白。这李大帅是谁,不重要;做什么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这出戏里,是权力的顶峰,为所欲为。而我呢,也不是什么干女儿。”
她笑着,一把揪住阿光的领针,将他狠狠向下一拽。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相闻。
“我是她亲妈。”
杀惜
无情仙好大的口气。
想想也是。整个平州城都是她的戏台子, 她就像女娲造人一般,安排下这么些个生旦净丑,芸芸众生, 倒也当得起李大帅的高堂。
可是,阿光就是不服气。
“无情仙,你真是个可笑的人。”
巩季筠精致的脸上,面色有些发青。
“你说什么?”
“我说你, 可恨, 可笑, 又狭隘得可怜。”阿光一手覆上巩季筠的手背,毫不客气把她掰开, “你对这一台戏毫无责任心,只是凭自己好玩, 就践踏角色,玩弄命运。而你自己,只想站在权贵的一边,在自己缔造的戏台上作威作福。凭你再厉害, 我也看不起你!”
话音未落,已经出手, 在巩季筠的肩头猛然搡了一把。
巩季筠还在听他说话, 没来及反应, 正被他得手,整个人跌下戏台, 着实摔了一跤。
她在地上盘着, 伸手摸了摸脚踝, 只觉得针扎一般疼,火烧一般烫, 可见崴得不轻。
“混账!你发什么疯!”
这时候,阿光已经上前几步,走到戏台边缘,居高临下望着她。
他从没欺负过别人,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羞得脸上直发热。幸亏是在粉墨遮掩下,别人看不出变化来。
做了坏事难免心虚,他讲话时就提高了声音:“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蝼蚁尚且偷生呢。你当着这么些人,平白无故要我的命,闹成这样,却怪我对你发难?”
以前,他就知道,他和他周遭的人,在乎的人,大家的命运,都是得无情仙说了算。他就想着:“总是要小心着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