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越发冷了,街头行人匆匆来去,京城秩序比从前紧张一些,但凡出入城门,都有兵士要细细查究。
这样交通不便,带来百业萧条。只有孩童们依然无忧无虑,在街头巷尾跑动着,玩耍着。时而扎堆,时而哄散,稚嫩的声音参差不齐,唱的却是同一首童谣。
“青山高,白云长,白云绕断泰山梁。泰山倒,田园荒,蔽日遮天闹飞蝗。飞蝗过,姊妹恶,我家椅子你家坐。欺我单,欺我薄,欺我有口不能说,只好地下告阎罗。告、阎、罗!”
孩童无知,不明白这歌谣为何在近日风靡,只觉得念来顺口,也就跟着传诵起来,满京城都飘满了“告阎罗”的欢呼声。有的大人听起来觉得不吉祥,不愿孩子学着唱。奈何小伙伴们人人都会,孩子在其中听过三两下就会唱了,越是禁忌,唱得反而越响。
平凡人家不明就里,只觉得这歌怪异。偶然听到这歌谣的朝臣,各个心中都是大惊。
青山白云,这不就是宁王李峥和慕白岚的名字?泰山为岱,这便是皇上。
这首歌谣表面听起来,说的是姐妹两个因灾受穷,分家产闹矛盾,其实是直指宁王欺皇上之病,要趁机抢夺江山。因她这份不臣之心惹怒了上天,上天才降下旱荒和蝗灾作为惩罚。
宁王这段时日一直监国,很少有朝臣能真正见到皇上。结合这歌里“泰山倒”的句子,也有朝臣怀疑皇上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宁王正在等合适的时机发丧夺权。
最近几□□会之上,最重要的议题就变成了“我们要见皇上”,让宁王疲于应对。
“张大人,您看看您手中的奏折,那上面不正是皇上的笔迹吗?还有刘大人,您前天才进过养荣殿见到皇上了,您怎么也……”
张大人理直气壮:“皇上身边从来就有几个舍人,很会模仿笔迹。像这样批复一个‘朕知道了’,模仿起来容易之极。臣没有见皇上亲自拿笔批复,恕臣不能相信!”
刘大人油盐不进:“皇上一向养着几个替身,身形样貌都和她相似,便是作为应急之用。前日我虽见人在养荣殿,可也是遮着帘幕,远远看了几眼,又因病瘦削,实是不能因此判断那就是皇上本人!”
宁王本来好好的,快被她们气得病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和皇姐是同母所生,一样的金枝玉叶。如今太子还那么小,就算坐上皇位,又能有什么建树?而她这样年富力强的亲王,怎么就不能继承大统呢?
此时,丹阳侯出列:“大家先静一静!”
她最近刚恢复上朝,还没有主动发言过。各位朝臣顿时想到,杨皇后之事还是一桩扑朔迷离的悬案呢,也不知道丹阳侯知不知道其中究竟。于是都放下争论,望着她奏报。
“宁王殿下,臣有军报。”
“讲。”好不容易换个话题,宁王求之不得。
丹阳侯一本正经地奏道:“京外有流民不知道受了何人煽动,竟然生起乱来,纠集一些无赖之人强行冲击京城城防。将士们阻拦之后,正要拿住一些人来审问缘由,却不料那些人只是滋扰为主,一见出兵便顷刻散去,至今没能捉住为首者。”
“什么?竟有此事?”
宁王虽然也利用“流民”的名义想要里应外合,可最近皇上已将朝堂都交给她了,似乎那九凤金椅垂手可得,她也就对流民那里不太关注了,一直没用上这个手段。
如今流民没听她的命令就擅自开始行动,是因为沉不住气,还是另有图谋?
“丹阳侯,你也是社稷老臣,如何不知京城防卫是头等大事?以后你对付这些流民,不要束手束脚的,大可以就地格杀,震慑其余,以示我京城防卫军的声威!”
“这……”丹阳侯状似为难,“若只是有少量的坏人,愚弄和利诱无知百姓,以致生乱,如此处置便会有误伤,臣以为过火了些,还是请殿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抓获匪首——”
“没有这个必要!”宁王真的慌了。
开玩笑!若是抓到她的人,张口就把她的计划供了出来,一切准备都将功亏一篑了!
丹阳侯似乎是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站在原地闭上嘴,沉吟一晌,行了个礼,道:“臣知道了。”
宁王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领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
最后一搏
炼丹房里, 玄幽正拉着阿光,小声问:“崔施主,你确定这歌谣的来由, 不会追溯到我身上吗?”
“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吧。”
阿光没有跟她讲,歌谣是通过无情仙的法力,直接传到孩子们的脑海里的, 所以一夜之间飘满全城, 谁也说不清楚来源。
这神秘的来源, 令歌谣的力量更加强大。
“可是,神仙会知道的。”
玄幽听他安慰, 心中却不见得轻松。
她虽然应阿光的请托编出了谶言童谣,但心里有些惧怕不安。近来更是被自己动过这般恶念的负罪感折磨到无法安睡, 眼底都泛起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