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挽回的余地,日后可行善事,慢慢弥补。可是对凡人犯下的罪过,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永远不会退去,是每次提升境界,天道叩问,都逃脱不了的罪责。
盛流玉拽住谢长明的手,慢吞吞道:“我有别的法子。”
长明鸟作为神鸟,对世人有怜悯和慈悲,也负有责任,盛流玉也那么做了,在书院沦陷之际,他以一己之身,换回了其余所有人的平安。
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换一个人,他也会拿出鲛油,也不会赞同用对待修仙之人的法子对待凡人。
不一样的是,他的理由不会是觉得这件事是不对的。
而是觉得这件事不值得谢长明犯下罪过。
盛流玉拿出上次剩下的鲛油,甫一点燃,那簇幽蓝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眼瞳之中。
那些人的呼吸开始急促,鲛油的火焰、香气、光亮,无一不能动摇人的心神。
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在鲛油面前,都是被引诱之人。
隔着燃烧的烛火,他们也看到了黑暗之中的盛流玉的面容。
他有一双金色眼瞳,语调很轻,疏离冷淡,连审问都不太用心,似乎并不在意能不能问出什么。
全凭愿者上钩。
为首的那人个头很高,脸上有一道伤疤,他低头看着盛流玉,却像在仰视着什么神灵,喉头滑动,张了张嘴,有话想问,终究没有问出口。
盛流玉能感觉到他的杀孽甚重,连余光也没有看他,只是问:“你们是谁?”
傻
周围很安静。
盛流玉只望着烛火,甚至不再多问一句。
因为没有必要,他们总会开口。
果然,不多一会,看起来年纪小的那个最先撑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会,忍不住道:“我们,我们是外头来的,不是这里的人——”
谢长明意识到,这个“外头”,指的并不是城外,而是即将与本国开战的另一国。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后面的人扯了回去,那人抓住他的肩膀,突然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高声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声音发颤:“那个上方先生叫我们来做事,不曾教一些法术和保命的法子,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也没有来救我们,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
那把刀的主人只将刀锋逼近了些:“我们不是听上方先生的话,是为国做事!”
鲛油灯依旧安静地燃烧着,后面的人只顾着心神动摇,不敢上前劝阻。
年纪小的那个心神已然崩溃,恨恨地嘶声道:“大哥,大哥,难道你要杀了我不成,如果是好差事,怎么会轮到我们家!分明是皇帝——”
他的情绪激动,脖子上的刀太锋利,割破了皮肤,一缕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刀刃,将那幽蓝的灯火衬得更加奇异。
鲛人以海上行船之人的血肉为食,见血后更能引发人内心的恐惧。
那人的视线落在刀刃的反光上,似乎是放弃挣扎,他松开手中之人,望向盛流玉,却不敢多看,只是道:“你想问什么?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们吗?”
他也不想死。
盛流玉对凡人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即使做了再多恶事,也不该由他审判,人世间自有律法可依,他点了下头,用银针拨了拨烛芯,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那人不再抵抗,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几个月前,突然有位仙人在祖庙中显灵,说是与陛下祖上有缘,此次前来是为了下凡报恩,之后便赐了一瓶丹药,陛下服用后,百病全消,太医说他的内息如二十岁的青年人的一般。而后仙人又令北方干旱之地降雨,占卜出南方有地震,所出之言,无一不为真。”
盛流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郑合升的动作未免也太大了些,如果是一般人,有这样的修为,在人间如此兴风作浪,早该被发现才是。
“这种种奇异,确实令人叹服。陛下也对他深信不疑,以为是祖上积德,才有此福报。过了一段时间后,仙人又说这次下凡,是为了成就千秋万代的大业。我国与邻国有嫌隙,小战不断,他可助我们统一两国,自此不再有战乱。”
盛流玉道:“他让你们做什么?”
那人又想了一会,才慢慢道:“他说这等大业,必须要有祭品祭天,恳求上天成全才行。便、便……便将监狱里的罪人,服徭役的人聚在一起,杀了有数万人,填进一个池子。那池子我只见过一次,人的尸体进去后便化成了血水,什么也不剩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让我们等着这场战事。我曾劝陛下,上方先生的所作所为,不像真的是为了报恩,但陛下却完全听不进去。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所谓的福报和祭祀,倒像是,是什么邪魔外道。”
这个池子,让谢长明想起三年前的事,怨鬼林里也有一个池子,不过吞没的是来往行人,而这个池子,则不再遮掩,也不是零零落落地投入活人,而是已经坑杀了数万人。
郑合升背后是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