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天心依然不甚放心,又紧紧望了他好一阵子,才长长吐了口气,背往下略沉。
阿光会意,又扶她躺了下去。
云天心半阖着双眼,呼吸从紊乱逐渐调匀,面上神情平静,一语不发了。
阿光这才立起身来,整理好衣衫,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扉。
“先生,久等了。”
“嗯。”顾影转过一半身子,“议定了?”
“是,一应治疗的决断,都交给先生了。”
药僮此时从廊下过来,恭敬地叫了声“师傅”,递过一只香炉。顾影接过,亲自拿了进去,放在炼药堂中,云天心的床边。
“云少主连日奔波,未免过于疲累。此香能让你好好地睡上一觉,等你醒来,可就要开始‘吃苦’了。”
云天心微微翘了翘嘴角,就依言合上眼睛。似乎是个再听话不过的病人,全心依赖着治疗了。
顾影带着阿光看了看卧房,态度随意地道:“我这里远离尘嚣,一切应用都简陋,委屈海公子了。”
阿光笑了笑:“哪里。这里无论是院落房屋,还是家具摆设,尽是一派质朴天然,正是修行者天人合一之境界落到了实处。若是心中无事,我也愿在此多流连一段时日,亲近天地万物,涤荡心境。”
“真心这么说吗?”
“自然了。”
“只怕无论是真心还是客套,你们妻夫都要在此多待上一段时日了。”
“此话怎解?”
“云少主的身子,已如风中残烛。若是强行快速引蛊,她必然会受其所累,说不定还会……”顾影没有说下去。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引动了前两次拔蛊的回忆。说实在的,这次重新尝试,她也并无十足把握,保全程万无一失。
阿光当然明白这意思:“所以,需要先调理她的身体,到了可以承受引蛊的时候,再行手段。”
“海公子通透,不必我多言。”
“只是,大概要到什么时候呢?有没有既定的日期?云浪宗还有许多事,也离不开少主……”
顾影轻轻一笑:“她病成现在这样,也有段日子了。一直在主持云浪宗的事务吗?有点过于勤快了吧。”
她本以为阿光是在找借口探听治疗周期,才这么说两句,堵他的话。没曾想,阿光点了点头,道:“是啊。方才还嘱咐了我宗门事务,要我快去传信的。”
顾影只得转了话音:“海公子应该心里有数,云少主这样殚心竭虑,很不利于疗养和恢复。”
阿光却坚持:“确是宗门事务繁忙,还请先生见谅。”
“可她要治病。”
“可她毕竟是云浪宗少主。”
顾影当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加快治疗,好让云天心早日恢复,心无旁骛地做回那个云浪少主,好好主持她的宗门事务去。
她有些没好气地想:“若是想治得快,有的是办法。我甚至能催动魔蛊现在就羽化,等它今夜在心脉上蜕皮之时,直接拔除它。先前无情仙当着你的面做过,气得你当场杀人,你却都不记得了。”
饶是如此盘算着,她心肠里也有一处极柔软的所在,轻轻地护着那些爱而不得的心愿,不肯甩出难听的话给他。
各种心思压在喉口转了转,只沉着脸道:“若是不想要命,尽管解除交易就是,还问我什么!”
一拂袖,转身去配药的厢房里,甩上了门。
阿光虽是凡夫之身,但自小出身就好,长成后又嫁在高门。在修行界与人交往,从来没有听过一句重话。即便云天心对他有些指派,也都是正面说,要怎么样做、不要怎么样做。想不到今天听到顾影这句尖酸抢白,算是破了平生之例,竟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为好。
一愣神的工夫,那扇薄薄的门就发出“砰”一声。
这是明晃晃的指责。
他的心,随着这声响动,往下沉了沉。意识深处,不知道哪里在隐隐地发虚。抿着嘴唇,立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对着那扇闭起来的门,整个人不知所措。
“如今,必须仰仗她治疗,若和她有矛盾,最好还是我主动解决……”
他这么想着,慢慢地往前行了两三步。
院子里一片寂静。这冠绝天下的姿容,也是无人欣赏,仅有天知地知。他依然步态优雅,如风中荷叶,款款行到门边,抬手,屈指,轻轻敲了几下门框。
“先生?”
顾影的语调,还是没什么好气:
“路途奔波,还要照顾病人,你也是累了。且去休息一会,晚上再去炼药堂瞧病,我会去找你的。”
阿光立即柔声应道:“抱歉,刚才是我欠考虑,说了冒犯了先生的话。”
“谈不上。”顾影在屋内冷冷回道,“虽然这要求令我有些为难,但你既然提了,总得容我重新想想周全。恕我现在忙碌,无心陪客,你自去休息就是。”
她这话虽然还是说得很不客气,像是压着怒意,但阿